我是在1997年得到恐慌症的。
因此跑了一年的醫院。
每次想起這個經歷,很難相信我就這樣撐過去了。
但,我是個幸運兒,因為發病的早。
畢竟那年頭看精神科的人很少。
醫生可以花很多時間與病人談心,探討深層心理問題所在。
而不是像現在隨便問一下,就開藥說你是憂鬱症。
當時,大部份的人覺得有精神疾病是挺丟臉的事。
從高醫精神科門診在醫院很偏僻的角落,候診只有小貓兩、三隻可看出。
我第一次看診那天,我表面看似冷靜,但內心卻是絕望無助。
我不了解為何老天要這樣處罰我,我無法接受自己有精神感官的問題。
在候診室,我旁邊坐著一個年輕男子。
他安靜的跟正常人一樣,旁邊陪著的是他媽媽。
這個看似正常的年輕人,腳踝卻是被腳銬鍊住的。
我一看到他的腳銬,心裡一寒,努力地不讓眼角的淚溢下……
“難道我的人生就是這樣........我就是大家眼中的神經病。”
我心裡這樣的問自己,淚水在心裡一直滴著。
那天起,開始了我的看診之路。
除了恐慌症,我還併發甲狀腺亢奮,醫生給我很多藥物,每次看診至少半小時。
談的是這輩子從小到大發生的事,甚至最常做的夢…
我總是一把眼淚,一把鼻涕,整個掏心掏肺,把內心想法講給醫生聽。
每次看完診,我好累,感覺死了一回,身體又空又虛,剩下的只是行屍走肉。
因為不斷地把自己掏空,所以我更了解自己。
我看似豁達開朗,其實內心很ㄍㄧㄥ,非常固執想不開。
漸漸地,我接受有恐慌症的事實。
每星期去精神科報到的日子,看了不少重病患者 。漸漸地,去醫院心情不再低落,反而是一件有意思的事。
我開始懂得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研究觀察其它病人。
好奇地想著,是何種因素可以把一個人搞到如此不正常。
有次,我前面一號的患者是一個年輕女性。
我們一起坐在候診室超過一小時。
她整個臉朝上,嘴半開,兩眼瞪著大大的直看天花板,眼光呆滯,完全不眨眼。
我在旁偷瞄著她,猜臆著她的心思是遊離到哪裏去了?
等到護士叫我們兩個一起進看診室填表。
這位神遊小姐根本沒有任何反應,還好她有媽媽陪著,這位母親跟我一起填著表。
神遊小姐則被護士領去坐在病床上。一樣臉朝上,嘴微開,一動也不動像極櫥窗裡的假人模特兒。
這時醫生拿出了一支針,往這小姐手臂上打去。
針一打,神遊小姐突然抖動了一下~還回神了!
她回到人間了,精神正常開口講話跟醫生問好,滔滔不絕。
這是我這輩子在醫院中,看過最神奇最震驚的景象。
醫生笑著對她說︰『X小姐,妳的狀況不行喔!妳今天一定要住院喔!』
人生有比較,才會覺得自己有多麼幸運。
謝謝老天爺,只讓我得恐慌症,而不是像這位小姐這樣地神遊仙境去。
經過幾次看診後,我被醫生改到針對上班族的專門精神感官門診。
不少穿套裝的辦公小姐或是西裝筆挺的先生跟我一起看診。
原來不少光鮮體面的人,因為生活緊張壓力大,有相關的精神困擾。
啊!我只是這些看來正常人的其中那一個,我沒有不正常。
整整一年,我獨自去醫院看診,並乖乖吃了一年的藥。
從一開始的孤單無助的患者,變成堅強又樂觀的老鳥。
一年後,醫生說我已經差不多克服恐慌症了,不用再回診了。
他囑咐我,有壓力的事不要做。
還有我對人太敏感,愛恨分明不是件好事。
他給了我人生最受用的建議就是,我的世界黑白太分明。但是每個人的黑圈圈跟白圈圈都會有交集的灰色地帶。人生不是只有黑及白,我需要學習坦然接受灰色的存在。
這個我懂,只是性格要改,豈是一夜就變的事。
但我想老天爺讓我生病,一定有他的原因。
恐慌症在壓力過大下,有時還會發作。不需要看醫生後,我一直有備藥在身旁。
來義大利幾年後,我完全把備藥戒掉了。
讓我小困擾的是,至今我無法坐沒椅背的椅子,無背高腳椅更讓我害怕。
還有我很不喜歡上美容院,有人拿剪刀在我頭頂上揮來揮去,總是讓我精神緊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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